有时候，某些时光悄然打开的羽翼堪比纷飞的落叶更柔软，更轻盈。 清晨，阿公在枫树底下慢条斯理地打着太极，阳光钻过繁茂的枝叶将斑驳的身影打在他的脸上、身上，他的一招一式

　　■ 范烛红

　　有时候，某些时光悄然打开的羽翼堪比纷飞的落叶更柔软，更轻盈。

　　清晨，阿公在枫树底下慢条斯理地打着太极，阳光钻过繁茂的枝叶将斑驳的身影打在他的脸上、身上，他的一招一式暗合着落叶舞动的步伐，那种玉树临风的豪迈气概亦如当年。阿婆斜躺在轮椅里注视着眼前的一切，她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地好，自中风后，她的下肢已全部瘫痪，但这并不妨碍她内心深处的灵动。多年来，阿公这种悠闲而宁静的状态一直是她眼中一道靓丽的风景。

　　抬眼处，一片枯叶极力滑离枝头，在秋风里飞舞……待到整个套路结束，阿公拿起外套，悠然地走近阿婆，笑着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，然后推动轮椅，离开林荫向着阳光走去。阿婆在安详的笑容里渐渐睡去，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走。幸福或沧桑往事的云烟由一些细小的颗粒构成，或许它们只是苍穹天宇下无名的尘埃，此刻，却随着光阴的驿动次第飞腾、旋转、上升……

　　那些年，阿公远在西北边陲某部当兵，阿婆独自在家操持家务，上有年逾古稀的公婆，下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子女。岁月清苦，而任劳任怨的阿婆平静而坚强地独挡着风雨，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。也许，在生性乐观的阿婆看来，苦难只是生活酿造的一杯烈酒。阿公退伍后转业到县里的工商所，勤劳惯了的阿婆为了使阿公全身心地投入工作，不让他干任何农活，只要阿公在人前衣着光鲜、工作称心如意，她便由衷地高兴，觉得自己辛苦一点不算什么。

　　有一种爱看似平淡无奇，实则可以渗入一个人的骨髓。没有后顾之忧的阿公在单位干得风生水起，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、劳模。来自阿婆的信任与期许让阿公一日未敢懈怠，他知道，自己身后始终有一个人整日躬身在田间地头，她凝视着农作物的神态是如此深情而专注，一如打量她的男人时那满眼的柔情与希望。

　　年华流转，穿过平凡岁月的风雨夹裹着丝丝清凉或无情的凛冽。阿婆在阿公退休后的第三年突然中风摔倒，十多年来，再也没有站起来。有时，她总是嘤嘤地哭，像一个受伤后无家可归的小孩子。这时，阿公就会拉着阿婆的手，伏在她耳边轻语：“老太婆，别委屈。这一定是上苍的安排，让我做你的双腿。”

　　从青丝走到白发，阿公与阿婆宛如两片依偎在枝桠间的树叶，共同浸沥着岁月的雨雪风霜，由葱翠渐入枯黄。

　　这一刻，阳光很暖，也很美。阿公推着阿婆踏着满地落叶继续向前走去。头顶之上，那些柔美的时光正倚着漫天的落叶轻舞飞扬……